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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莫扎特——根據(jù)莫扎特的書信
我最近把莫扎特的書信重新讀了一遍,那是由亨利·特·居仲先生譯成法文,而所有的圖書館都應(yīng)該置備的:那些信不但對藝術(shù)家極有價值,并且對大眾都有裨益。你一朝念過以后,莫扎特就能成為你終生的朋友;你痛苦的時候,莫扎特那張親切的臉自然而然會在你面前浮現(xiàn);你可以聽到他心花怒放的笑聲,又有孩子氣,又有悲壯意味的笑聲,不管你怎樣悲傷,一想到他欣然忍受了那么多的苦難,你就會覺得自己一味浸在悲哀里頭是大可慚愧的了。現(xiàn)在讓我們把這個消逝已久的美麗的小影,給它復(fù)活過來。。 。 。
首先引起我們注意的,是他那種不可思議的精神健康,想到他受著病魔侵蝕的身體,他精神的健康就更可驚訝了。——他的健康在于所有的機能都得到平衡,而且差不多是絕他精神的健康就更可驚訝了!慕】翟谟谒械臋C能都得到平衡,而且差不多是絕無僅有的平衡:一顆樣樣都能感受,樣樣都能控制的靈魂;一種鎮(zhèn)靜的、甚至心里有著最深刻的感情(例如母親的死,對妻子的愛)的時候令人覺得冷酷的理智,那是一種目光犀利的聰明,能抓握群眾的趣味,懂得怎樣獲得成功,懂得一方面保持自己驕傲的天性,一方面把這個天性去適應(yīng)社會,征服社會的聰明。所謂各種機能的平衡,就是這些因素的平衡。
這種精神健康,在一般性情很熱烈的人是不大會有的,因為熱烈必然是某種感情到了過分的程度。所以莫扎特具備所有的感情而絕對沒有激烈的感情,——除了驕傲;這是一個可怕的例外,但驕傲的確是他天性中極強烈的情緒。
有個朋友對他說(1781年6月2日):“薩爾斯堡總主教認為你渾身上下都是驕傲!彼约阂步^對不想隱瞞,誰要是傷了他的傲氣,他就顯出他和盧梭是同時代的人,會拿出共和國民的高傲的態(tài)度來答復(fù)人家:“使人高貴的是心;我不是伯爵,但也許我的靈魂比伯爵高尚得多;當差也罷,伯爵也罷,只要侮辱了我,他就是一個壞蛋!
有一天,奧格斯堡兩個愛取笑的人挖苦莫扎特獲得金馬利十字勛章,莫扎特回答說:“很奇怪的是,要我得到你們能得到的所有的勛章,比著要你們成為我容易得多,即使你們死過去兩次,復(fù)活兩次,也是沒用……”他在信中述及此事,又加上兩句:“我為之氣憤交加,怒火中燒!
另一方面,他喜歡收集人家恭維他的話,詳詳細細的在信里報告。
他在1782年8月2日的信中說:“高尼茲親王對大公爵提起我的時候,說這樣的人世界上一百年只能出現(xiàn)一次!
所以他的傲氣一受損害,他就憤恨之極。他為了不得不替王侯服務(wù),覺得很痛苦。
“想到這點,我就受不了!保1778年10月15日信)受了薩爾斯堡大主教侮辱以后,他渾身發(fā)抖,走在街上搖搖晃晃象醉漢一樣,回到家里,不得不躺上床去,第二天整個早上還是極不舒服。他說:我恨大主教,簡直恨得要發(fā)瘋了!保1781年5月9日信)——誰要得罪了我,我非報復(fù)不可,倘使我回報他的沒有比他給我的更多,那只能說是還敬,而不是教訓(xùn)!保1781年6月20日信)只要他的傲氣成了問題,或者僅僅是他的意志占了上風(fēng),這謙卑恭敬的兒子就不承認世界上還有什么權(quán)威。
“你的來信,沒有一行我認得出是我父親寫的。不錯,那是一個父親寫的,可不是我的父親寫的。”(1781年5月19日信)①他是沒有得到父親同意就結(jié)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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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掉了驕傲這股巨大的、獨一無二的激烈的情緒,你所看到的就是一顆和藹可親,笑靨迎人的靈魂。他的活潑的,時時刻刻都在流露的溫情,純粹象女性,甚至于象兒童,使他喜歡流淚、傻笑、說瘋話,和多情的小娃娃一樣作出瘋瘋癲癲的事。
往往他還有一股永遠興高彩烈的勁兒:對無論什么都大驚小怪地覺得好玩;老是在活動、唱歌、蹦跳;看到什么古怪的,或者往往并不古怪的事,便弄些有意思的,尤其是沒有意思的,有時還是粗俗的,但并不缺德的,也不是有意的惡作劇,說些毫無意義的字兒,讓自己發(fā)瘋般狂笑一陣。
他在1769年的信中說:“我簡直樂死了,因為這次旅行太好玩了!……因為車廂里熱得很!……因為我們的馬夫挺好,只要路稍微好一些,他就把牲口趕得很快!”
這一類莫名其妙的興致,這種表示精神健康的歡笑,例子多至不勝枚舉。那是旺盛而健康的血在那里活動:他的敏感絕無病態(tài)的意味。
“今天我在這兒大教堂的廣場上看見吊死四個壞蛋。他們這兒吊死人的方法是和里昂一樣的!保1770年11月30日信)他不象近代藝術(shù)家有那種廣泛的同情心和人道主義精神。只有愛他的人,他才愛,就是說他只愛他的父親,妻子,朋友;但他是一往情深的愛著他們的;提到他們的時候,他自有一種溫柔的熱烈的感情,象他的音樂一樣把人家的心都融化了。
“我們結(jié)婚的時候,我妻子和我都哭得象淚人兒,大家都為之感動,跟我們一起哭了。”(1782年8月7日信)他是個極有情義的朋友,只有窮人才可能做到的那種朋友:“世界上只有窮人才是最好最真實的朋友。有錢的人完全不懂什么叫做友誼!保1778年8月7日信)“朋友!……只有不論在什么情形之下,不管是白天還是黑夜,只想為朋友好,竭盡所能使朋友快活的人,我才認為有資格稱為朋友!保1778年12月18日信)他給妻子的信,尤其在1789一1791年中間的,充滿著甜蜜的愛情和狂歡的興致。那個時期是他一生最困苦的時期,象他所說的“老是在絕望與希望之間掙扎①”,又是病,又是窮,又有種種的煩惱;但這些都不能把他狂歡的興致壓下去。而且他也不是象我們所想的,特意鼓足勇氣來安慰他的妻子,不讓她看到真實的處境;那是莫扎特不由自主的,情不自禁的需要痛痛快快的笑;即使在最慘痛的情形之下,這種笑的需要也非滿足不可②。
但莫扎特的笑是和眼淚很接近的,那是抱著一腔柔情的人必然有的,樂極而涕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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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快樂的,可是沒有一個人的生活象他的那么艱苦。那是一場無休無歇的,跟貧窮與疾病的斗爭。這斗爭、到他三十五歲才由死亡加以結(jié)束。那末他的快樂是從何而來的呢?與疾病的斗爭。這斗爭、到他三十五歲才由死亡加以結(jié)束。那末他的快樂是從何而來的呢?第一是從他的信仰來的。他的信仰沒有一點兒迷信的成分,而是富于智慧的、堅強的、穩(wěn)固的,非但沒有被懷疑動搖,便是極輕微的懷疑也不曾有過。他的信仰非常恬靜,和平,沒有狂熱的情緒,也沒有神秘氣息,他只是真誠的相信著。父親臨死以前,莫扎特在信中和他說:“我希望得到好消息,雖然我已經(jīng)養(yǎng)成習(xí)慣,對什么事都預(yù)備它惡化。死是我們生命的真正的終極,所以我多年來和這個真正的最好的朋友已經(jīng)相熟到一個程度,它的形象非但不使我害怕,反倒使我鎮(zhèn)靜,給我安慰。我感謝上帝賜我幸!覜]有一次上床不想到也許明天我就不在世界上了;然而認識我的人,沒有一個能說我的生活態(tài)度是憂郁的或是悲觀的。我有這種福氣,真要感謝上帝,我真心祝望別人也有這種福氣。”(1787年4月4日)這是他以永恒的生命為歸宿的幸福。至于塵世的幸福,他是靠了親人對他的愛,尤其是靠了他對親人的愛得到的。
他寫信給妻子的時候,說,“只要我確實知道你生活周全,我所有的辛苦對我都是愉快的了。是的,只要知道你身體康
健,心情快活,那末我即使遇到最困苦最為難的境況也不算一回事!保1791年7月6日)但他最大的快樂是創(chuàng)作。
在一般精神騷動的病態(tài)的天才,創(chuàng)作可能是受難,他們往往千辛萬苦,追求一個不容易抓握的理想,在一般象莫扎特那樣精神健全的天才,創(chuàng)作是完美的快樂,那么自然,幾乎是一種生理上的享受。對于莫扎特,作曲和演奏,是跟吃、喝、睡眠,同樣不可缺少的機能。那是一種生理的需要,而且有這個需要也很幸福,因為這需要時時刻刻都能得到滿足。
這一點,我們必須認清,否則就不容易了解他書信中提到金錢的段落:“告訴你,我唯一的目的是盡量掙錢,越多越好;因為除了健康以外,金錢是世界上最好的東西!保1781年4月4日)這些話,在一般高雅的人聽來未免顯得俗氣。但我們不能忘記,莫扎特到死都缺少錢,——因為缺少錢,他的自由創(chuàng)作,他的健康,老是受到損害;他永遠想著,也不得不想著成功和金錢;有了這兩樣,他才能獲得解放。這不是挺自然的嗎?假如貝多芬不是這樣,那是因為貝多芬的理想主義給了他另外一個世界,一個非現(xiàn)實的世界;何況他還有一些有錢的保護人維持他的日常生活。但莫扎特是著眼于生活,著眼于塵世和實際事物的。
他要活,他要戰(zhàn)勝;結(jié)果他至少是戰(zhàn)勝了,但能否活下去不是他作得了主的。
奇妙的是,他的藝術(shù)老是傾向于爭取成功,同時卻絕對不犧牲他的信仰。他寫作樂曲的時候,始終注意到對群眾的效果。然而他的音樂決不喪失尊嚴,只說它要說的話。在這一方面,莫扎特得力于他的機智、聰明和嘲弄的心情。他瞧不起群眾,然而他自視甚高。
所以他永遠不對群眾作一些會使他臉紅的讓步;他把群眾蒙住了,他能支配群眾①。他使所以他永遠不對群眾作一些會使他臉紅的讓步;他把群眾蒙住了,他能支配群眾①。他使聽的人自以為了解他的思想,其實他們只有聽到作者特意寫來博取掌聲的段落,才報以掌聲。他們了解與否,對莫扎特有什么相干②?只要作品能成功,使作者有辦法從事于新的創(chuàng)作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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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扎特在一七七七年十月十日信中說:“創(chuàng)作是我唯一的快樂,唯一的嗜好。”
這個幸運的天才仿佛生來就是為創(chuàng)造的。歷史上很少見這樣旺盛的藝術(shù)創(chuàng)造力。因為莫扎特的得心應(yīng)手,一揮而就的才華,不能與洛西尼那種不假思索的鋪陳混為一談!秃帐强款B強的意志寫作的,他對朋友們說:“我是被逼著用功的,誰和我一樣用功,就會和我一樣的成功!薄惗喾矣肋h和他的天才肉搏,朋友們?nèi)タ此錾纤谧髑臅r候,往往發(fā)見他困憊不堪的情形無法形容。興特勒說:“他臉上的線條都變了樣,滿頭大汗,好象才跟一支對位學(xué)家的軍隊作了一場惡斗。”不錯,這里說的是貝多芬寫作彌撒祭中間的“吾信吾主”的一章;但貝多芬老是擬稿、思索、刪削、修改、添加,從頭再來;而等到全部完成以后,又從頭再來;有一支奏鳴曲,久已寫好而且已經(jīng)刻好版子的,他在Adagio開頭的地方又加上兩個音!乜赏耆珱]有這種苦難①。他心中的愿望,他實際上都能做到,而且他只愿望他所能做到的。他的作品有如生命的香味:正如一朵美麗的花,只要拿出勁來活著就是了②。創(chuàng)作在于他是太容易了,不但雙管齊下,有時竟是三路并進,無意中表現(xiàn)出他的不可思議的,驚人的手腕。1782年4月20日,他寫作一支賦格曲,同時還在寫一支序曲。某次音樂會預(yù)定他演奏一支新的小提琴與鋼琴奏鳴曲;他在上一天? 估鍤?壞愕絞??闃?洌?奔泵γπ戳誦√崆儼糠鄭?還Ψ蛐錘智儼糠鄭???諫弦惶煲估鍤?壞愕絞??闃?洌?奔泵γπ戳誦√崆儼糠鄭?還Ψ蛐錘智儼糠鄭??皇奔浜禿獻嗟娜肆廢耙淮危壞詼?歟??涯宰永鎰骱玫母智儼糠秩?勘吵隼囪葑唷?BR> (1781年4月8日)——這種例子不過是百中之一。
一個這樣的天才,在他的藝術(shù)領(lǐng)域內(nèi)自然無所不能,而且在各個部門中都發(fā)展得同樣完美。但他特別適宜于寫作歌劇。我們不妨把他主要的特征重述一遍:他有的是一顆完全健康而平衡的靈魂,一顆平靜的、沒有熱情的風(fēng)暴、可是非常敏感、非常婉轉(zhuǎn)柔順的心,受著堅強的意志控制。這樣的一個人假如能創(chuàng)造,必然比別人更能用客觀的方式表現(xiàn)人生。熱情的人精神上有種迫切的要求,無論作什么非把自己整個放進去不可。莫扎特可完全不受這種要求的牽掣。貝多芬的作品,每一頁都是貝多芬;這也是最好不過的,因為沒有一個英雄能象貝多芬那樣引起我們興趣的。但在莫扎特,由于他的感覺、溫情、細致的聰明、自我的控制等等的優(yōu)點混合得非常和諧,所以天生的長于抓握別人心靈中許多微妙的變化;并且他對當時貴族社會的形形色色感到興趣,能夠把那個社會活生生的在他的音樂中再現(xiàn)出來。他的心是平靜的,沒有任何渴求滿足的聲音在心中叫喊。他愛人生,也善于觀察人生;要把人生照他所看到的在藝術(shù)中刻劃出來,他不需要費什么力氣。
他最大的榮譽是在樂劇方面①,這是他早知道的。他的書信證明他特別喜愛戲劇音樂:“只要聽見人講到一出歌劇,只要能夠上戲院去,聽見人家歌唱,我就樂不可支!”(1777年10月11日信)“我有一個無法形容的愿望,我想寫一出歌劇!薄拔伊w慕所有寫作歌劇的人。聽見一個歌劇的調(diào)子,我就會哭……寫歌劇的愿望是我一刻不能忘懷的!保1778年2月2日與7日信)“對于我,第一是歌劇!保1782年8月17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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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我們談?wù)勀貙Ω鑴〉挠^念。
莫扎特純粹是個音樂家。我們看不出他有什么文學(xué)修養(yǎng)的痕跡①,更不象貝多芬那樣的注意文學(xué),老是自修,而且成績很好。我們甚至不能說莫扎特主要是個音樂家。因為他只不過是音樂家!詫τ谠诟鑴≈行枰言姼枧c音樂融和為一的難題,他用不到多所躊躇。他用一刀兩斷的方式解決了,凡是有音樂的地方,決不許有競爭的對象。
他在一七八一年十月十三日的信中說:“在一出歌劇中間,詩必須絕對服從音樂!
他又說:“音樂居于最高的主宰地位,叫人把旁的東西都忘了!
可是我們不能就認為莫扎特不注意歌詞的腳本,不能認為音樂在他是一種享受,歌詞只是音樂用來借題發(fā)揮的材料。相反,莫扎特深信歌劇必須真實的表現(xiàn)情感和性格;但表現(xiàn)的任務(wù),他是交給音樂,而非交給歌詞的,因為他是音樂家,不是詩人;也因為他的天才不愿意把他的作品和另外一個藝術(shù)家平分。
才不愿意把他的作品和另外一個藝術(shù)家平分。
“我不能用詩句或色彩表現(xiàn)我的感情和思想,因為我既非詩人,亦非畫家。但我能用聲音來表現(xiàn),因為我是音樂家!保1777年11月8日信)因此,詩歌的責任在于供給一個組織完美的布局,供給一些戲劇化的場面,“富于服從性的歌詞,專為音樂寫的歌詞!保1781年10月13日信)余下的,據(jù)莫扎特的意見,都是作曲家的事;作曲家所能運用的語言,和歌詞同樣準確,雖則是另外一種方式的準確。
莫扎特寫作歌劇時的用意是毫無疑問的。他對歌劇《伊多曼納》和《后宮誘逃》中好幾個段落都曾親自加以注釋,很明白的顯出他很聰明的努力于心理分析:“正當奧斯門①的怒氣愈來愈盛,聽眾以為歌詠調(diào)快要告終的時候,節(jié)奏不同與音色不同的Allegro assai,一定能產(chǎn)生最好的效果;因為一個這樣狂怒的人是越出一切界
限的,他連自己都不認得自己了;所以音樂也應(yīng)當變得面目全非!保1781年9月26日信)提到同一劇中另一歌詠調(diào)的時候,他說:“驚跳的心是預(yù)先由小提琴用八度音程宣告的。大家在這兒可以看出一個人的戰(zhàn)栗和遲疑不決,可以看出由一個crescendo所表現(xiàn)的心緒的緊張;大家也能從加了弱音器的小提琴和一個長笛的齊奏(Unison)上,聽到隅語和嘆息!保1781年9月26日信)這種力求表情真實的功夫做到哪一步為止呢?——是不是會有止境的呢?音樂是否永這種力求表情真實的功夫做到哪一步為止呢?——是不是會有止境的呢?音樂是否永遠能夠,如莫扎特所說的,“象一顆情緒高漲的心的跳動”呢?——是的,只要這種心的跳動始終保持和諧。
因為莫扎特只是一個音樂家,所以他不許詩歌來指揮音樂,而要詩歌服從音樂。因為他只是一個音樂家,所以戲劇的場面一旦有了越出高雅趣味的傾向,他也要它聽命于音樂①。
他在1781年9月26日信中說:“因為感情——不論是否激烈——永遠不可用令人厭惡的方式表現(xiàn),所以音樂即使在最驚心動魄的場面中也永遠不可引起耳朵的反感,而仍應(yīng)當使它入迷,換句話說,要始終成為音樂。”
可見音樂是人生的繪畫,但這人生是經(jīng)過凈化的。反映心靈的歌詞,必須對心靈有誘惑的力量,但不能傷害皮肉,“引起耳朵的反感”。音樂表現(xiàn)生命,但是是一種很和諧的表現(xiàn)②。
這種情形,不但在莫扎特的歌劇是如此,在他所有的作品都是如此①。雖然他的音樂表面上象是刺激感官的,其實并不然,它是訴之于心靈的。莫扎特的音樂永遠表現(xiàn)某一種感情或是某一種熱情。
而最值得注意的是,莫扎特所描寫的感情往往不是他自己的,而是在別人心中觀察得來的。他自己心中并沒有這種感情,而是在別人心中看到這種感情。——他倘若不親自說出來,我們簡直不會相信:出來,我們簡直不會相信:“我想完全根據(jù)羅斯小姐來作一曲andante。一點都不會錯:andante怎么樣,羅斯小姐便是怎么樣。”(1777年12月6日信)莫扎特的戲劇意識既如此之強,所以他在一些最不需要戲劇意識的作品中,就是說在一般音樂家盡量把自己的個性和夢想放進去的作品中,也流露出戲劇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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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xiàn)在放下莫扎特的書信,讓他音樂的浪潮把我們帶走罷。他整個的靈魂都在他的音樂中間。我們一聽,就能發(fā)覺他的本質(zhì),——他的柔情與聰明。
到處都有他的柔情與聰明:所有的感情和思想,都被這兩樣包裹著,浸淫著,象一道柔和的陽光般沐浴著。因為這緣故,他描寫反派角色從來不成功,而且他也不想在這方面成功。只要想到《萊奧諾拉》中間的暴君,《自由射手》中魔鬼般的人物,《尼伯龍根的指環(huán)》中可怕的英雄,我們就可以由貝多芬,韋柏和瓦格納的例子,相信音樂是很能表現(xiàn)并引起仇恨與輕蔑的。但正如莎士比亞的《十二夜》中的公爵所說的,音樂主要是“愛的養(yǎng)料”,而愛也是音樂的養(yǎng)料。莫扎特的音樂就是這樣。因為這緣故,喜愛他的人把他看作親人一般。并且他是用多好的禮物回敬他們的!仿佛是連續(xù)不斷的柔情和長流無盡的愛,從他那顆仁慈的心中流到他朋友們的心中!苄〉臅r候,對于感情的需要就到了病態(tài)的程度。據(jù)說他有一天突然問奧國的一位公主:“太太,您喜歡我嗎?”她故意和他打趣,回答說不;孩子便傷心得哭了!氐男氖冀K是兒童的心。這一類天真的他打趣,回答說不;孩子便傷心得哭了!氐男氖冀K是兒童的心。這一類天真的央求,永遠用著“我愛你,你也愛我罷”這種溫柔的音樂,重復(fù)不已的提出來。
因此他老是歌詠愛情。便是抒情悲劇中一般公式化的人物,淡而無味的字句,千篇一律的殷勤獻媚,也被作者溫暖的心感染了,顯出獨特的口吻,一些心中有所愛戀的人,至今還覺得這口吻可愛。但莫扎特所歌詠的愛沒有一點兒狂熱的氣息,也沒有浪漫底克意味;他歌詠的只是愛情的甜蜜或是愛情的惆悵。莫扎特一生都不能容忍狂熱的感情,他創(chuàng)造的人物也沒有一個為了狂熱的感情而心碎腸斷的。《唐·璜》中阿娜的痛苦,《伊多曼紐》中哀臘克脫拉的嫉妒,跟貝多芬和瓦格納創(chuàng)造的妖魔是不能相提并論的。莫扎特在一切激烈的感情中,只有驕傲與憤怒兩項。最突出的激烈的感情——狂熱的愛,——從來沒有在他身上出現(xiàn)過。就因為此,他全部的作品才有那種無可形容的清明恬靜的特征,我們這時代,藝術(shù)家們有一種傾向,只用肉體的粗暴的情欲,或是用歇斯底里的頭腦制造出來的、虛偽的神秘主義,使我們認識愛情;相形之下,莫扎特的音樂所以能吸引我們,不但由于它對愛情有所知,還因為它對愛情有所不知。
可是他心中的確有溺于感官的素質(zhì)。他沒有格利格與貝多芬那么感情熱烈,但比他們更重視生理的快感。他不一個日耳曼的理想主義者;他是薩爾斯堡人(薩爾斯堡在維也納到佛尼市去的路上),倒比較的近于意大利人。他的藝術(shù)有時令人想起班呂更①筆下的那些美麗的天使長,他們的嘴生來不是為祈禱的,而是為別的用處的。莫扎特的氣魄比班呂更大得多;為了歌唱信仰,他會找到另外一些動人的口吻。只有一個拉斐爾,可以同這種純潔而又取悅感官的音樂相比。例如他歌劇中那些被愛情所沉醉的人,《魔笛》中的王子泰米諾,他的情竇初開的心靈,自有一種童貞的新鮮氣息;——《唐·璜》之中的才麗娜;——《后宮誘逃》中的公斯當斯;——《費加洛婚禮》中的伯爵夫人所表現(xiàn)的惆悵與娜;——《后宮誘逃》中的公斯當斯;——《費加洛婚禮》中的伯爵夫人所表現(xiàn)的惆悵與溫柔,蘇查納的富有詩意與肉感的夢想;——“她們都是這一套”(Cosi fan tutte)中間的五重唱與三重唱,好比和煦的風(fēng)吹在一片紫羅蘭的田上,帶來一陣幽香;——還有許多別的柔媚的境界。但莫扎特的心幾乎永遠是天真的;被他的詩意接觸之下,什么都變了,聽了《費加洛婚禮》的音樂,我們再也認不出法國喜、僦心切┢,可是枯索的、腐化的人物。羅西尼的沒有深度的華彩,倒和菩瑪希的精神接近得多②。莫扎特歌劇中希呂彭,不象是菩瑪希劇本里的人物,而差不多是新創(chuàng)造出來的:一顆心被愛情的神秘的呼吸包裹之下,必有銷魂蕩魄和煩躁不安的境界,莫扎特的希呂彭就是把這些境界表達出來了。曖昧的場面(例如希呂彭在伯爵夫人房內(nèi)一場),在莫扎特的健康與無邪的心中失掉了曖昧的意味,只成為一個發(fā)揮詼諧的對白的題材。莫扎特的唐·璜與費加洛,和我們法國作家筆下的唐·璜與費加洛是有天淵之別的。法國人的性格使莫利哀③在不做作、不粗暴、不滑稽的時候,也還帶些辛辣的成分。菩瑪希的精神是冷冰冰的,寒光閃閃的。莫扎特的精神和這兩位作者完全不同;它絕不給人辛辣的回味,它毫無惡意,只因為能夠活動,能夠活著,能夠忙碌,能說些瘋話,作些傻事,能享受世界,享受人生而覺得快樂;莫扎特的精神是被一片愛的情緒浸透了的。他的人物都是可愛的,用嘻笑與胡說八道來麻醉自己,遮蓋藏在心坎中的愛的激動。莫扎特說過這樣的話:“!要是人家能看到我的心,我是差不多會臉紅的!保1790年9月30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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充沛的快樂自然會產(chǎn)生滑稽。莫扎特的精神上就有
大量的滑稽成分。在這一點上,意大利的滑稽歌劇和維也納人的趣味這雙重影響,一定對他大有關(guān)系。這是他作品中最平凡的部分,大可略而不談
。不過我們也很容易了解:除了精神之外,肉體也有它的需要;等的部分,大可略而不談。不過我們也很容易了解:除了精神之外,肉體也有它的需要;等到心中的快樂往外泛濫的時候,自然會有滑稽的表現(xiàn)。莫扎特象兒童一樣的恣意玩樂。
《唐·璜》之中的雷包蘭羅,《后宮誘逃》中的奧斯門,《魔笛》中的巴巴日諾,都是使莫扎特覺得好玩,甚至于因之而樂不可支的人物。
他的滑稽有時可以達到神妙的境界,例如唐·璜這個人物和這出稱為滑稽歌劇的整出歌、佟_@兒的滑稽,簡直滲入悲壯的行動之內(nèi):在將軍的石像周圍,在哀爾維爾的痛苦周圍,都有滑稽成分。求情的半夜音樂會便是一個滑稽場面;但莫扎特處理這場面的精神使它成為一幕高級的喜劇。唐·璜整個的性格都是用極靈活的手腕刻劃的。那在莫扎特的作品中是個例外;或許在十八世紀的音樂藝術(shù)中也是一個例外。直要到瓦格納,樂劇中間才有生命如此真實、如此豐富,從頭至尾如此合于邏輯的人物。奇怪的是,莫扎特居然會這樣有把握的,刻劃出一個懷疑派的,生活放蕩的貴族的性格。但若細細研究這個唐·璜的很有才華的、帶著嘲弄意味的、高傲的、肉感的、易怒的那種自私自利,(他是一個十八世紀的意大利人,而非傳說中那個傲慢的西班牙人,也不是路易十四宮廷中那個性情冷淡,不信宗教的侯爵),我們可以發(fā)覺唐·璜的特性在莫扎特的靈魂深處無不具備,莫扎特在精神上的確感到宇宙一切好好壞壞的力量都在他靈魂深處抽芽。我們用來描寫唐·璜特性的辭匯,沒有一個不是我們早已用來說明莫扎特的心靈和才具的。我們已經(jīng)提到他的音樂取悅感官的成分,也提到他愛好嘲弄的性情。我們也注意到他的驕傲,他的怒氣,以及他那種可怕的、但是正當?shù)淖运阶岳?br /> 因此,說來奇怪,莫扎特的確具備唐·璜那種氣魄,而且能夠在藝術(shù)中把那種性格表現(xiàn)出來,雖則那性格以全體而論,以同樣的原素的不同的配合而論,和莫扎特的性格是距離極遠的。連他那種撒嬌式的柔情,都在唐·璜的迷人的力量上表現(xiàn)出來了。這顆善于鐘離極遠的。連他那種撒嬌式的柔情,都在唐·璜的迷人的力量上表現(xiàn)出來了。這顆善于鐘情的靈魂,描繪一個羅密歐也許會失敗,但唐·璜倒是他最有力量的創(chuàng)作。一個人的天才往往有些古怪的要求,從而產(chǎn)生這一類的結(jié)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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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一般有過愛情的心和一般平靜的靈魂,莫扎特是最好的伴侶。受難的人是投向貝多芬的懷抱的,因為他最能安慰人,而他自己是受了那么多苦難,無法得到安慰的。
可是莫扎特也同樣的受到苦難的鞭撻。命運對他比對貝多芬更殘酷。他嘗過各種痛苦,體會到心碎腸斷的滋味,對不可知的恐怖,孤獨的凄惶與苦悶。他表現(xiàn)這些心境的某些樂章,連貝多芬與韋柏也不曾超過。特別值得一提的,是他為鋼琴寫的幾支幻想曲和b小調(diào)Adagio。在這兒,我們發(fā)見了莫扎特的一股新的力量,而我稱之為特殊秉賦的。我并非說除了這些作品以外,我們還沒有領(lǐng)教過他的特殊秉賦。但我所謂的特殊秉賦,是那股在我們的呼吸之外的強大的呼吸,能把一顆往往很平庸的靈魂帶走,或者跟它們斗;這是在精神以外而控制精神的力量,是在我們心中的上帝而不是我們自己!链藶橹,我們所看到的莫扎特只是一個富有生氣,充滿著快樂和愛的人;不管他把自己蛻變?yōu)槟囊环N靈魂,我們始終能看出他來!@兒,在剛才所說的樂曲中,我們到了一個更神秘的世界的門口。那是靈魂的本體在說話,是那個無我的,無所不在的生命在說話,那是只有天才能表達的,一切靈魂的共同的素質(zhì)。在個人的靈魂與內(nèi)在的神明之間,常常有些高深玄妙的對白,尤其在受創(chuàng)的心靈躲到它深不可測的神龕中去避難的時候。貝多芬的藝術(shù)就不斷的有這一類靈魂與它的魔鬼的爭執(zhí)。但貝多芬的靈魂是暴烈的、任性的、多變的,感情激烈的。? ??氐牧榛曖澇斷蠖??話悖??敲舾械模?惺被故芪慮楣?⒌睦郟??賈漲榧ち業(yè)。??氐牧榛曖澇斷蠖??話悖??敲舾械模?惺被故芪慮楣?⒌睦郟??賈帳嗆托車模?媒謐嗝籃玫睦志涓櫨酵純啵?倭巳窗炎約捍咼吡耍豪嵫畚錘桑?巡喚?宰拋約旱囊?guī)的脻?宰拋約旱拿勻說牧α浚?⑽⒌男α耍ɡ?鏱小調(diào)Adagio)。這顆鮮花一般的心,和這個控制一切的精神成為一種對比,而就是這對比,使那些音樂的詩篇具有無窮的誘惑力。這樣的幻想曲就象一株軀干巨大,枝條有力,葉子的形狀十分細巧的樹,滿載著幽香撲鼻的鮮花。d小調(diào)鋼琴協(xié)奏曲的第一段,有一陣悲壯的氣息,閃電和笑容在其中交織在一起。著名的c小調(diào)幻想曲與奏鳴曲,大有奧令匹克神明的壯嚴,典雅敏慧不亞于拉西納悲劇中的女主角。在b小調(diào)Adagio中間,那個內(nèi)心的上帝比較更陰沉,差不多要放射霹靂了;靈魂在嘆息,說著塵世的事,向往于人間的溫情,終于在優(yōu)美和諧的怨嘆中不勝困倦的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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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些場合,莫扎特超升到更高的境界,擺脫了那種內(nèi)心的爭執(zhí),到達一個崇高與和平的領(lǐng)域,在那兒,人間的情欲和痛苦完全消失了。那時的莫扎特是跟最偉大的心靈并肩的,便是貝多芬在晚年的意境中,也沒有比憑了信仰而蛻變的莫扎特達到更清明的高峰。
可惜這種時間是難得的,莫扎特的表白信仰只是例外的。而這就因為他信仰堅定的緣故。象貝多芬那樣的人,必須繼續(xù)不斷的創(chuàng)造自己的信仰,所以口口聲聲的提到信仰。莫扎特是一個有信仰的人;他的信心是堅定的、恬靜的,他從來不受信仰的磨折,所以絕口不提信仰;他只講到嫵媚可喜的塵世,他喜好這塵世,也希望被這個塵世所愛好。但一朝戲劇題材的需要,把他的心帶往宗教情緒方面去的時候,或者嚴重的煩惱、痛苦、死期將近的預(yù)感、驚破了人生的美夢,而使他的目光只對著上帝的時候,莫扎特就不是大家所認近的預(yù)感、驚破了人生的美夢,而使他的目光只對著上帝的時候,莫扎特就不是大家所認識而贊美的那個莫扎特了。他那時的面目,便是一個有資格實現(xiàn)歌德的理想的藝術(shù)家,那是如果他不夭折一定能實現(xiàn)的:就是說,他能把基督徒的靈魂和希臘式的美融合為一,象貝多芬希望在“第十交響曲”中所實現(xiàn)的那樣,把近代世界和古代世界調(diào)和起來,——這便是歌德在第二部《浮士德》中間所嘗試的。
莫扎特表達神明的境界,在三件作品中特別顯著;那三件作品是《安魂曲》、《唐·璜》和《魔笛》。《安魂曲》所表現(xiàn)的是純粹基督徒信仰的感情,莫扎特把他那套迷人的手段和浮華的風(fēng)韻完全犧牲了。他只保留他的心,而且是一顆謙卑、懺悔、誠惶誠恐、向上帝傾訴的心。作品中充滿了痛苦的駭怯和溫婉的悔恨,充滿了偉大的、信仰堅定的情緒。某些樂句中動人的哀傷和涉及個人的口吻,使我們感覺到,莫扎特替別人祈求靈魂安息的時候,同時想到了他自己!诹硗鈨蓚作品中,宗教情緒的范圍更加擴大;由于藝術(shù)的直覺,他不受一個界限很窄的、特殊的信仰拘束,而表白了一切信仰的本質(zhì)。
兩件作品是互相補足的!短啤よ氛f明宿命的力量,這力量壓在一個被自己的惡習(xí)所奴役,被許多物質(zhì)形象的旋渦所帶走的人身上!赌У选匪幐璧,卻是哲人們恬靜而活潑的出神的境界。兩件作品,由于樸素,有力和沉靜的美,都有古代藝術(shù)的特色。
《唐·璜》的不可動搖的宿命和《魔笛》的清明恬靜,在近代藝術(shù)品中(包括格利格的悲劇在內(nèi)),也許是最接近希臘藝術(shù)的!赌У选分心承┘儍舻綐O點的和聲所達到的一些高峰,是瓦格納的神
秘的熱情極不容易達到的。在那些高峰上,一切都是光明,到處只有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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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九一年十二月五日,莫扎特在這片光明中安息了。我們知道《魔笛》的第一次上演是同年九月三十日,而《安魂曲》是他在生命最后兩個月中間寫的!纱丝梢,死亡襲擊他的時候,就是說在三十五歲的時候,他才開始泄露他生命的秘密?墒俏覀儾槐卦{咒死亡,莫扎特把死亡叫做他“最好的朋友”,而且直到死亡將臨,死亡的氣息迫近的時候,莫扎特才清清楚楚意識到幽閉在心中的一些最高的力量,才在他成就最高,寫作最晚的作品中把自己交給那些力量。但我們也得想到,貝多芬三十五歲的時候,還沒有寫《熱情奏鳴曲》,也還沒有寫《第五交響曲》,根本沒有什么《第九交響曲》和《d調(diào)彌撒祭》的觀念。
就象死亡給我們留下來的,在發(fā)展途程中天折了的莫扎特,對我們成為一個永久的和平恬靜的泉源。從法國大革命以來,激情的波濤把所有的藝術(shù)都沖刷過了,把音樂的水流給攪混了;在這種情形之下,有時候到莫扎特的清明的天地中去躲一會,的確是很甜美的;他的清明之境,好比一個線條和諧的奧令匹克山峰,在上面可以高瞻遠矚,眺望平原,眺望貝多芬與瓦格納的英雄與神明在那里廝殺,眺望波濤洶涌的人間的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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