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通方言疏證》與近代詞語考釋

《昭通方言疏證》（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年。）原名《昭通方言考》，創(chuàng)始於1920年，中間屢經(jīng)增刪改訂，歷六十年而成書。據(jù)作者自序，這部書還帶有草創(chuàng)未就的某些痕跡。盡管如此，它卻是漢語方言研究的力作。本書以作者的母語昭通方言為主，而采摭所及，卻不限昭通一地，“兼有取於山左、關(guān)東、蜀、黔、三楚、贛、粵，下及吳越”，（注：本書自序。）所以它又是繼承和發(fā)揚(yáng)了楊雄《方言》傳統(tǒng)的方言比較詞匯學(xué)的著作。尤其使我們感興趣的是本書在進(jìn)行縱向聯(lián)系時(shí)，涉及大量的近代語詞。這在此前的同類著作中是比較罕見的。據(jù)粗略統(tǒng)計(jì)，全書二千余條，引用近代白話文獻(xiàn)為證的占60%左右。不論在內(nèi)容和研究方法上，對近代詞語考釋可資借鑒之處不少。下面僅就鄙見所及，談幾點(diǎn)粗淺體會(huì)。
　　　　一、《疏證》豐富的方言訓(xùn)詁資料和結(jié)論，可幫助我們獲得某些近代語詞的確解。
　　近代漢語和現(xiàn)代諸方言關(guān)系十分密切，是不言而喻的。不少近代語詞在現(xiàn)代普通話里消失了，卻保存在某些方言中，方言可以證古，這已成為漢語史研究者的共識(shí)。有的論著甚至把“印證方言”提到方法論的高度加以強(qiáng)調(diào)�！妒枳C》以昭通方言為核心，提供了豐富的方言訓(xùn)詁資料，對一些字面平常而含義難懂的詞語作出了解釋。這是值得我們參考借鑒的一份珍貴遺產(chǎn)，是我們解開某些難題的一把鑰匙。下面試舉數(shù)例：
　　例一，唐寒山詩一六九：“寒山有一宅，宅中無闌隔。六門左右通，堂中見天碧。房房虛索索，東壁打西壁。其中一物無，免被人來借�！痹娭小皷|壁打西壁”之句，成為后來禪宗的口頭語，見于多種語錄。但句中的“打”字十分費(fèi)解，日本老一輩漢學(xué)家入矢義高譯注之《寒山》云：“未詳。《寒山詩索賾》中注為‘十方無礙’，但不知‘打’字如何作解�！保廴眨荨端渍Z言研究》第一、三期曾開展討論。（注：禪籍俗語言研究會(huì)編，該刊出至第六期�？�，以下所引均見一、三兩期。）胡從曾以為應(yīng)讀為“盯”或“瞪”，也就是“瞠”字；徐時(shí)儀以為“已失去實(shí)義”；滕志賢“疑或?yàn)椤�相對’之義”；關(guān)長龍據(jù)東北遼東方言釋“打”為“貼近”之“貼”，筆者也曾引《型世言》之例贊成關(guān)說。按，以上種種說法都不免有猜測的成分�！妒枳C·釋詞·釋詁三》“打、合”條云：“唐寒山詩：‘東壁打西壁。’宋丁渭詩：‘赤洪ｙá＠③打白洪ｙá＠③。’元方回《航船歌》：‘南姚村打白姚村。’楊慎記俗諺：‘霧凇打霧凇�！�打猶與也，及也。音如搭。昭人言我打你，與你也。打、搭同皆雙聲，故義亦通。合古亦讀如答也。”這里不僅有方回、楊慎兩條未被引用的新材料，而且從語音的聯(lián)系上認(rèn)為“打”通“搭”，“搭”由“搭上、加上”之意虛化為連詞�！皷|壁打西壁”意即東壁與西壁，連上文是說每間房屋都空虛無物，僅東壁與西壁（其實(shí)也兼括南北）而已。這應(yīng)是對這宗聚訟公案較為合理的解釋。
　　例二，《喻世明言》卷二《陳御史巧勘金釵鈿》：“梁尚賓聽說，心中不忿，又見價(jià)錢相因，有些出息，放他不下�！比嗣裎膶W(xué)出版社1958年許政揚(yáng)注本釋云：“相因，相當(dāng)�！标戝０病缎≌f詞語匯釋》“相因”條解說亦同�！妒枳C·釋詞·釋言四》“相因、ｒáｎｇ＠④”條云：“《爾雅》：‘ｒáｎｇ＠④，因也。’忍將切。今昭人言物價(jià)不昂，合算曰相因。當(dāng)即此字，因則語氣詞也�！卑船F(xiàn)代方言中的“相因”是否由古代的“ｒáｎｇ＠④”加詞尾“因”而成，似尚可斟酌，但此詞“言物價(jià)不昂、合算”之義卻普遍存在於西南官話中。《成都話方言詞典》216頁：“相因：便宜�！薄顿F陽方言詞典》284頁：“相因：（價(jià)錢）便宜�！本�可參證。
　　例三，雜劇《倩女離魂》三折：“知他這�。睿愧荩��。愧薏『稳掌穑俊薄对拼皦簟匪恼郏骸皼]理會(huì)腌ｚ�。愧蘧貌〖玻�害的來伶仃瘦體。”北京出版社1980年《元雜劇選注》于《倩》劇之“�。睿愧荩��。愧蕖弊⒃疲弧凹措纾��。愧�，齷齪�！薄对�曲釋詞》則解為“這里是討厭之意”。按說自己患的是臟病顯然不合情理，說討厭的病雖然勉強(qiáng)可通，但恐怕也是根據(jù)上下文揣摩而得，并非確解。《疏證·釋詞，聯(lián)綿詞》“＠⑦＠⑧、淹牽……”條云：“《方言》：‘＠⑦＠⑧，微也。自關(guān)而西，秦晉之間，凡病而不甚曰＠⑦＠⑧�！�（《廣韻》影葉、澄葉兩切）《廣雅》：‘＠⑦＠⑧，病也�！�…按今昭人謂病不劇而久不痊者曰淹牽（或作遷），或曰淹淹牽牽。淹牽以通俗語易專門語也。又言小兒不利落，或萎靡多病，亦用此詞。《董西廂》：‘你尋思大小大�。睿愧幔愧��！�āｎ＠⑨＠⑩亦＠⑦＠⑧一聲也�！边@是以聲音通訓(xùn)詁并作具體分析的又一佳例，“腌ｚ�。愧蕖钡刃误w的詞和“齷齪”、“骯臟”之類可能有音義聯(lián)系，或竟同源，但不一定是同義詞。
　　　　二、考求本字，為我們指出了某些近代語詞的構(gòu)詞理據(jù)。
　　近代語詞之存活于現(xiàn)代方言者大都出自口語，帶有通俗的特點(diǎn)，其書面記錄往往是隨聲取字，不拘一體，字面上多半不能顯示其構(gòu)詞理據(jù)。要弄清它們的構(gòu)詞理據(jù)，離不開傳統(tǒng)的考本字的方法。對于這一點(diǎn)，《疏證》作者是給予充分重視，并作了最大努力的�！斗怖�》中說：“古今記方音者莫不以求本字為主，此傳世舊法也。余庚申辛酉間在蜀所為，全襲此法，故初稿四百則皆一一得其本字，后此亦未遠(yuǎn)于此律。至近年所得，此義稍疏，故有求本字未得者亦錄之，此體例之不能純一者也�！庇捎谧髡吖αι詈瘢�見聞廣博，所得本字可謂勝義疊出，精采紛陳，每每能一語破的，使人豁然開朗。如“不消”即“不須”，“須”、“消”一聲之轉(zhuǎn)（《釋詞·虛助詞》該條）；“把戲”即“百戲”，“把”、“百”亦一聲之轉(zhuǎn)（《釋詞·組合詞五》該條）；“變卦”即“變化”，同占卦之卦象無關(guān)（《釋詞·釋言五》該條）；“長俊”即“長進(jìn)”，“俊”為“進(jìn)”之借字（《釋詞·釋言三》該條）。如此之類，不一而足。下面再擇舉數(shù)例：
　　例一，“打尖”一詞，清代初葉以來之白話小說常見。《漢語大詞典》六冊313頁該條：“①在旅途或勞動(dòng)中休息進(jìn)食�！笔滓�清福格《聽雨叢談·打尖》：“今人行役于日中投店而飯，謂之打尖�！钡�何以“打尖”能表此義？卻不得而知�！妒枳C·釋詞·釋言五》“打尖”條云：“打尖，昭人謂旅途小憩為打尖。按《廣雅。釋詁三》，‘＠(11)，止也。’俗以尖字為之。此言小憩止，因小休而飲食，故小食亦曰打尖矣�！薄按颉痹诮�代可作動(dòng)詞詞頭，置于動(dòng)詞“尖（＠(11)）”之前而構(gòu)成雙音動(dòng)詞“打尖”，表示小憩之義。這才使我們以上疑問得到了滿意的答案。
　　例二，“掂斤播兩”是元曲中常見的四字格。朱居易《元?jiǎng)∷渍Z方言例釋》收此，釋為“較量輕重，計(jì)較得失”，舉《西廂記》一本二折、《任風(fēng)子》一折、《誠齋樂府》、《雍熙樂府》各一例。其中“掂”字好理解，《現(xiàn)代漢語詞典》279頁釋為“用手托著東西上下晃動(dòng)來估量輕重”，“播（或作簸）”卻含義不明�！妒枳C·釋詞·聯(lián)綿詞》“ｄｉ�。睿�(12)ｄｕō＠(13)”條云：“《廣韻》‘知輕重也�！�丁兼、丁括二切�！肚f子》‘捶鉤者’注：‘玷捶鉤之輕重�！�玷音點(diǎn)，昭人以拈掇為之。按‘掂斤簸兩’之‘拓簸’即‘ｄｉ�。睿�(12)ｄｕō＠(13)’之形象化詞組而又為雙聲之變也�！苯癜矗�以上引文簡約，為明晰起見，不妨補(bǔ)充如下：《廣韻·添韻》“丁兼切”下：“ｄｉ�。睿�(12)ｄｕō＠(13)，稱量。”《莊子·知北游》：“大馬之捶鉤者，年八十矣，而不失毫芒�！弊ⅲ骸澳榇枫^之輕重而無毫芒之差也�！�

疏：“大馬官號，楚之大司馬也。捶，打鍛也。鈞，腰帶也。大司馬家有工人少而善鍛鉤，行年八十……能拈捶鉤知斤兩之輕重?zé)o毫芒之差失也�！庇纱丝芍�，“掂斤播（簸）兩”系由聯(lián)綿詞“ｄｉ�。睿�(12)ｄｕō＠(13)”插入“斤、兩”二字而構(gòu)成的四字格，故有“稱量、權(quán)衡”之義，“播”、“簸”均為“ｄｕō＠(13)”之音變借字。
　　例三，明清小說俗曲中稱私娼為“窠子”或“私窠子”�！渡礁琛肪砭拧镀疲�(14)帽歌》：“總成你相交子多少姹童窠子，陪伴子多少監(jiān)生舉人�！薄队魇烂餮浴肪砣�：“原來這人家是隱名的娼妓，又叫做私窠子，是不當(dāng)官吃衣飯的�！薄缎性郝曀浴と宋铩罚骸皨D，窠子�！币话憷斫狻榜阶印奔础案C子”，以為全出借喻，其實(shí)不盡如此�！妒枳C·釋人》“私窠子”條引《揚(yáng)州畫舫錄》及《救風(fēng)塵》并云：“今昭人讀窠如窩，私窩，言非光明正大之窩也�！庇帧皟x、私ē＠(15)”條說此詞語源云：“儀，昭人謂男女私淫曰ē＠(15)，因謂私娼曰私ē＠(15)子。按《國語》：‘周房后有爽德，協(xié)于丹朱，丹朱馮身以儀之，生穆王焉�！�韋注：‘儀，匹也�！�考儀從我身，古支歌相通，則昭人之私ē＠(15)子當(dāng)作儀無疑�！�
　　例四，從唐代詩文到現(xiàn)代方言均可見“向火”一詞，拙撰《唐宋筆記語辭匯釋》（注：中華書局2001年修訂本。）該條云：“向火，即烤火。‘向’作動(dòng)詞本有‘趨向’‘接近’的意思，‘向火’即近火、附火，目的在于取暖，故有‘烤’義。”今按，釋“向火”為“烤火”不錯(cuò)，但以為此乃“趨近”義之引申，卻不免迂曲�！妒枳C·釋天》“向、烊”條云：“昭人謂于爐取暖曰煬火，音如向，日中則曰煬太陽�！墩f文》段注：‘煬者火旁烘物以火氣煬之也�！�《升廣（字疑衍）庵全集》六十三云：‘《莊子》：“煬者避灶。”司馬彪曰：“對火曰煬。”《淮南子》：“富衾纂錦，貪人煬灶�！碧圃姡骸袄先饲锵蚧稹！薄�按煬乃后起專字。又《說文》：‘煬，灸，燥也�！�《方言》十二：‘煬，炙也�！�注：‘今江東呼火熾猛為煬。’昭人以烊為之。”可知“向火”之“向”，實(shí)為“煬”之假借，“向火”釋為“近火”似亦可通，但昭通話之“煬太陽”卻不可改為“向太陽”。
　　　　三、《疏證》對近代聯(lián)綿詞的研究
　　語音造詞法在近代漢語階段仍起作用，由此產(chǎn)生了一批新的聯(lián)綿詞，或由舊詞通過音變而衍生新義�！掇o通》、《聯(lián)綿字典》收詞以六朝及隋為下限，對這批聯(lián)綿詞尚未及收錄。《疏證》辟出專門章節(jié)收錄聯(lián)綿詞，加上所收疊詞與其他章節(jié)所涉及者，不下二百條。其中多為近代新產(chǎn)生者，如“骯臟、齷齪、溫ｄūｎ＠(16)、邋遢、嘮叨、懵懂、籠統(tǒng)、摟搜、累贅、ｙà＠(17)巴”之類。其解說分析之精當(dāng)，上文已舉“＠⑦＠⑧”、“ｄｉ�。睿�(12)ｄｕō＠(13)”二例�，F(xiàn)再拈出二例如下：
　　唐詩宋詞中有“麻茶”一詞，或作“麻查、摩挲、摩挲”。拙撰《詩詞曲語辭例釋》（注：中華書局1986年修訂本。）收此，釋云：“猶云模糊，多指視力而言�！薄敖袼拇ǖ鹊胤窖灾幸恢毖匾u下來，不過多重疊為‘麻麻茶茶’，含義不僅指視力而有所擴(kuò)大�！卑匆陨厢屃x不錯(cuò)，但未得其源�！妒枳C·釋天》“昧爽、麻薩”條云：“昭人言事物之不明不白、將明將白曰麻薩（讀平）。按麻薩即昧爽之聲變，昧爽者日尚昧欲明之象也。引申以指事物，言其如日將明而未明也。以言日未明則曰‘打麻薩’，以言事不分則曰‘麻麻薩薩’，皆一義之引申?duì)�。”�?fù)按，“麻薩”又作“麻ｚｈǎ＠(18)”，《成都話方言詞典》140頁：“麻ｚｈǎ＠(18)，不清楚，含糊。又說‘麻麻ｚｈǎ＠(18)ｚｈǎ＠(18)’。”“茶”、“查”同音，與“薩”、“ｚｈǎ＠(18)”均屬方音小變。又“麻、茶、查”在《中原音韻》均屬“家麻”韻，“薩”亦系該韻中入聲作上聲者，它們能構(gòu)成疊韻聯(lián)綿詞當(dāng)無疑問�！懊粒�明母ｄｕì＠(19)韻）爽（山母養(yǎng)韻）”本非聯(lián)綿詞，但它們分別與“麻”及“茶、查、薩”聲同聲近，說二者之間有音變關(guān)系亦不為無據(jù)。
　　拙撰《唐宋筆記語詞匯釋·語辭備考錄》收“交加”條，引《夷堅(jiān)志》甲志卷一“此□（煞？）交加人”，《董西廂》“這禿驢好交加”等例，疑為“狠惡”之意。按以上釋義近是，但未確認(rèn)為聯(lián)綿詞，亦未推及其源�！妒枳C·釋詞·聯(lián)綿詞二》“瓜葛、糾葛”條云：“瓜葛，出《後漢·禮儀志》注。按《禮儀志》注引蔡邕《獨(dú)斷》曰：‘凡與先后有瓜葛者�！�聲轉(zhuǎn)為ｊｉ�。铮�(20)加，見《九辯》。ｊｉāｏ＠(20)音豪加、邱加反，宋玉《九辯》：‘何況一國之事矣，亦多端而ｊｉ�。铮�(20)加�！�多端ｊｉāｏ＠(20)加，即糾葛不清之意。糾葛、ｊｉ�。铮�(20)加并即間介聲義之變，別參�！苯癜�，朱熹《楚辭集注》于《九辯》此句下注云：“ｊｉāｏ＠(20)，豪加、丘加二反。ｊｉ�。铮�(20)加，戾也�！睋�(jù)此，“ｊｉ�。铮�(20)加”為聯(lián)綿詞，義為背戾，與《疏證》“糾葛不清”之解相近�！冻�野僉載》卷二敘長江縣丞夏文榮判冥事，能預(yù)知他人之禍福未來�！坝痔旃倭钍妨鵁o忌造榮，榮書‘衛(wèi)漢郴’字，曰：‘衛(wèi)多不成，漢、郴交加不定�！�后果唱衛(wèi)州錄事。”細(xì)味文義，此例之“交加”當(dāng)即“ｊｉāｏ＠(20)加”，亦表背戾乖忤之意。《備考錄》所列二例。則是由背戾進(jìn)一步引申為狠戾難纏之義。另“間介”亦作“ｇāｎ＠(21)尬”�！墩f文·尢部》：“ｇāｎ＠(21)，ｇāｎ＠(21)尬，行不正也�！薄端疂G傳》十回：“卻才有個(gè)東京來的尷尬人。”又十六回：“前日行的須是好地面，如今正是尷尬去處�！�
　　　　四、《疏證》對近代同源詞的研究
　　王力先生曾經(jīng)指出，“同源字的形成，絕大多數(shù)是上古時(shí)代的事”，但是，“新詞的產(chǎn)生，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往往是借舊詞作為構(gòu)成新詞的材料。有些字，近代才出現(xiàn)，但并不是什么新詞，而是舊詞的音變而已�！保ㄗⅲ骸锻�源字典》卷首《同源字論》，商務(wù)印書館1982年。）《疏證》所收某一條目或某些鄰近條目，往往是一組同源詞，在解說中每每用“同族語”、“同一語根”指出它們之間的音義聯(lián)系和得義之由。如“海”在唐以來可指酒器之大者，溫庭筠《乾＠(22)子》：“裴均鎮(zhèn)襄州，設(shè)宴，有銀海，受一升�！彼卧�市語稱酒為“�！保�或稱“海老”、“海郎”，“老”、“郎”均為后綴。拙撰《宋元明市語匯釋》（注：貴州人民出版社1997年。）認(rèn)為以海稱酒出於借代，這固然不錯(cuò)，但何以酒器之大者稱“�！保瑒t未得其解�！妒枳C·釋詞·釋詁一》。海、駭、赫”條：“海，昭人謂大曰海，稱人肥大亦曰海。海有平上兩聲，如‘好海呀’猶好大呀，‘好海實(shí)’言其大而結(jié)實(shí)也，兩例讀陰平。稱大碗曰海碗，言人大貌曰海樣子，兩例讀上聲。按物大則可驚駭，駭與海雙聲，同族語也，語根由此立，則海者駭、赫之謂也。”
　　過去曾經(jīng)存在一種誤解：以為同源詞一定都是同義或近義詞。其實(shí)不然，在很多情況下，它們只是詞義相關(guān)，王力先生在《同源字論》中曾概括為十五種關(guān)系。（注：《同源字典》卷首《同源字論》，商務(wù)印書館1982年。）《疏證》在說明某些詞具有同源關(guān)系時(shí)，十分注意指出這種既有關(guān)聯(lián)又相區(qū)別的情況。《釋詞·聯(lián)綿詞三》“累贅、磊ｄ�。睿纾�(23)”條：“《說文》十立部：‘ｄāｎｇ＠(23)，磊ｄāｎｇ＠(23)，重聚也�！�按磊ｄ�。睿纾�(23)專字也，其音則與累堆為同族，亦即瑯ｄ�。睿纾�(23)、垃圾、＠(

24)苴之變。然細(xì)審之則昭人言語言繁重、言不潔則曰＠(24)苴、垃圾；事物繁重則曰累贅；而行事不潔則曰磊ｄ�。睿纾�(23)。”
　　“歹”字的來源是近代漢語中一個(gè)饒有興味的問題，不少學(xué)者都視為借詞，斷定來自蒙古語（注：見劉正＠②等《漢語外來詞詞典》73頁該條，向熹《簡明漢語史》619頁。）�！妒枳C》作者卻認(rèn)為只是借字而非借詞，其《釋詞·釋詁三》“殆、歹、＠(25)”條云：“考＠(25)字見《玉篇·角部》，音多改切而無義�！肚许崱芬詠硪嗖皇沾俗�，然音與歹同，故宋以後人乃以為歹字，實(shí)形義兩無所知�！队衿�》多采魏晉以來俗字，則＠(25)或當(dāng)在魏晉以來字書之中，惜無由審知矣。然此必俗字，故不見于先秦兩漢人書中，至于歹字雖已多見于元以來小說之中，民俗流傳，至今不絕，然以漢字結(jié)構(gòu)規(guī)律繩之，則一無可說，一無是處，頗似西夏國書或蒙古字……＠(25)為魏晉以來俗字，歹為南宋以后俗偽字，然兩字之音皆以表‘多改’一音，因不得謂歹字形音皆出自蒙古或西夏明矣�！睘槭裁创踝种皇墙枳侄�非借詞？作者接著用同族語即同源詞之間音義聯(lián)系的理論來加以證明：“考多改切之音，在《切韻》系統(tǒng)之ｈ�。椋�(26)海韻，細(xì)讀此諸韻收字多丑惡不好之義，如，皆在此韻，劇數(shù)之不能終其物，則以歹音表詐巧作奸之人事，正同族語之有內(nèi)在同一規(guī)律（音）者也。則此言之本為漢語所具，應(yīng)無可疑。惟漢字發(fā)展隨時(shí)代而增益，歹、＠(25)雖后起字，而不能謂音亦后起矣。細(xì)考古籍，余疑即殆字引申之義也�！标P(guān)于“歹”是不是“殆”字的引申，作者這里也未逐加論定，當(dāng)然還可進(jìn)一步討論，但說“歹”只是借字而非借詞的觀點(diǎn)，應(yīng)是言之成理持之有故的，值得我們重視。
　�。凼崭迦掌冢�2002-05-28
　　字庫未存字注釋：
　　　�。愧僭�字钅加英
　　　�。愧谠�字土加炎
　　　�。愧墼�字廠里加圭
　　　�。愧茉�字亻加襄
　　　�。愧菰�字月加音
　　　�。愧拊�字月加贊
　　　　＠⑦原字歹加奄
　　　�。愧嘣�字諜去讠加歹
　　　�。愧嵩�字口加奄
　　　�。愧庠�字口加贊
　　　　＠(11)原字僭去亻加足
　　　�。�(12)原字占加攴
　　　　＠(13)原字（雙下加雙）加攴
　　　�。�(14)原字馬加宗
　　　�。�(15)原字疒里加阿
　　　�。�(16)原字火加敦
　　　　＠(17)原字扌加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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