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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 糖
“黃老師:
您好!
我是陳云的母親,有件事情想請您幫忙。
昨晚是我答應(yīng)兒子去買玩具的時間,但下班回家時我的脖子痛得厲害,不能轉(zhuǎn)動,晚上必須去推拿一下。到家時,我跟兒子商量:玩具能不能明天晚上去買,今天媽媽脖子痛要去推拿,沒時間去買玩具。本以為他會體諒我,但他沒有,還差點(diǎn)哭了。我無法形容我當(dāng)時的心情!雖然最后我采取的是家長式的壟斷方法,沒有陪他去買玩具,并把自己傷心、寒心的感覺告訴了他,但看得出他并不十分情愿。
我們不是象絕大多數(shù)家長那樣盼子成龍的家長,我們并不十分在意他的學(xué)習(xí)成績。在我的腦海里,總覺得學(xué)生應(yīng)該是善良、正直、純潔的。可能是我們平時包攬所有事物的教育習(xí)慣導(dǎo)致了他的這一缺點(diǎn),但我想他還小,還可以教育,是嗎?
所以,我想請黃老師您能不能在班會課時讓他們討論一下,面臨母親生病去醫(yī)院和陪孩子買玩具有沖突的時候,你會怎么辦。
謝謝!
葉麗
2004年12月2日晨”
讀完這封信時,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活躍在我眼前的,大家公認(rèn)的品學(xué)兼優(yōu)的陳云(文中已化名)竟是這封信中的主人公,如果不是這封信,我怎么也接受不了這樣的事實(shí),我的得意門生竟然是道貌岸然的偽君子。
在我們的校園里,到處是燦爛的笑臉,到處是甜美的聲音,有誰看到老師不問好?有誰課間大聲嚷嚷?有誰見到紙屑毫無反應(yīng)?我們的學(xué)生禮儀規(guī)范,衛(wèi)生講究,而且多才多藝。
為什么一旦離開校園,我們可愛的孩子怎么就突然判若兩人呢?是什么導(dǎo)致了這樣的局面?
突然想到值周那些天,校門口,家長幫孩子整理好,目送時還得親切地和孩子說聲“再見”,可憐的是自己的孩子頭也不回徑直朝學(xué)校走去,見到我,習(xí)慣性地一個行禮,一聲“老師早”,可是他的臉卻毫無表情,我知道他這機(jī)械般的問好原來是為了不被扣下一分(學(xué)校正在舉行“文明達(dá)標(biāo)”競賽)。和他的家長照面時,看得出,他是何等尷尬。
我們的孩子怎么啦?癥結(jié)在哪里?誠然,這有家長方法不當(dāng)?shù)囊蛩,而我們又有什么理由推卸?zé)任呢?思想品德課上,我們談如何尊敬父母。中隊(duì)活動中,我們豐富多采的節(jié)目為了突出一個主題:熱愛父母。我們苦口婆心的教育,為什么在事實(shí)面前卻是曇花一現(xiàn)?我們的教育是不是只流于形式,沒有使它內(nèi)化為學(xué)生刻骨銘心的真情流露呢?
很長一段時間內(nèi),我一直困惑于解決問題的途徑,最終也沒有找到什么捷徑。
一次思想品德課,因?yàn)闆]有教本,上課鈴已響,心中卻是毫無頭緒。愁措中拿起前排一位男生的書本,隨意翻了幾頁,“美文欣賞------苦糖”幾個字吸引了眼斂,再看畫面,心中不禁有了主意。
我用低沉壓抑的聲音讀著短文,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能把情感基調(diào)處理得那么恰到好處,也許是短文觸及了我對往事的回憶。教室里靜得出奇,當(dāng)我終于讀完時,孩子們還是靜靜地沉浸在苦澀的文字中,久久沒有抬頭。
片刻的沉默之后,我請孩子們自己用心地讀讀這個故事,然后請他們談?wù)劰适轮杏|及心靈的地方。課在沉重的氛圍下進(jìn)行著。
圍繞著課題一個“苦”字,孩子們敏銳的洞察,深刻的理解使我不禁暗暗叫絕,糖是甜的,心是苦的,苦難的生活中凝聚著的母愛卻是無與倫比的。
不知不覺之中我和孩子們都走進(jìn)了愛的世界里,我毫無忌諱地向孩子們講述著我的童年,童年時家里經(jīng)濟(jì)的拮據(jù),童年時母親怎樣含辛茹苦地支撐一個家,童年時為了一件體面的新衣父親如何帶病打工。孩子們也講自己的父母因?yàn)樽约旱牟⊥炊募比绶伲驗(yàn)樽约旱牟欢露鴳n心忡忡,因?yàn)樽约旱倪M(jìn)步而激動不已。
課上沒有說教的痕跡,看得出孩子們的每字每句發(fā)自肺腑。
“回家你愿意做些什么?”也許是被孩子們純潔的心樸實(shí)的話感動了,靈感一次又一次神臨。
答案五花八門:父母生日時送上一份特殊的禮物,逢年過節(jié)時給父母寄張自制的賀卡,父母下班回家時讓他們欣賞一下整潔的環(huán)境,父母疲勞時為他們敲敲背,唱唱歌,甚至有孩子說為父母洗洗腳,梳梳頭。等等,奇怪的是,每一個答案都沒有遭來哄堂大笑。尤其是有孩子說到父母生病時會挺身而出,變成貼身保姆來照顧他們時,我發(fā)現(xiàn)信里提到的主人公陳云下意識地低下了頭,似乎若有所悟。
我不禁一陣竊喜,一直徘徊在“山窮水盡疑無路”的窘境中,不經(jīng)意間領(lǐng)略了“柳暗花明又一村”的豁朗,我忽然發(fā)覺,教育只有無痕才能到達(dá)理想彼岸。
“苦糖”,是一次啟迪,我想,只要多一些這樣的課堂,美德之花終會開放在孩子的心田,孩子的世界,教育也不至于成為虛無縹緲的幻景。校園內(nèi)不是有這樣一句溫馨語嗎,“把心放在哪里,哪里就會開花”。
附:《苦糖》
幾年前,我與同鄉(xiāng)麥天樞先生在天安門廣場溜達(dá),共同懷念故鄉(xiāng),他說了件自己少年時的事,讓我至今不忘。
父親病了,親戚拿二斤白糖來探望。父親說這么好的東西過端午再吃,母親就把糖裝進(jìn)一個黑罐子,一根粗麻繩拴著掛在屋梁上,輟學(xué)在家的天樞,便從此有了寄托。
一日,家里大人不在,天樞把弟妹哄出去玩,自己留在屋里。血熱了起來,那罐里的東西有一種令人陶醉的滋味,叫做“甜”。要是那白色晶體爬在舌尖上,咕嚕一轉(zhuǎn),那神奇的滋味就會在整個口腔里激蕩開來,化成溫柔的流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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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喜之后,他在凳子上墊了三塊磚,爬了上去。當(dāng)他的指尖觸摸到那神物之時,他的心縮了一下,只拈了一小撮,舔了。
他扔了磚頭,把凳子搬走,發(fā)誓不再吃了?墒悄堑首雍痛u頭又來了,這下他抓了滿把,滿滿塞了一嘴。在嚼咽的時候,他目光怔怔地盯著某處,甜出了淚水。
一個多月后,他的小手蘸完了最后一粒糖。端午了,罐子從屋梁上下來了,他等著挨頓飽打。母親只是抱著空罐子哭著,一句責(zé)怪的話都沒有母親的哭聲震得他無處藏身。他發(fā)誓要讓母親天天有白糖吃。后來他成了牧羊人,當(dāng)了兵,上了大學(xué),成了記者,又是個深邃的學(xué)者。你要正碰上他回故鄉(xiāng),問他,你包里提的啥?他一定會靦腆地笑笑,啊,沒啥,是些白糖。而他自己,從那以后,很少再吃白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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