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采篇：遣詞造句，應(yīng)需斟酌

　　作文之道，兵法之理——文采篇：遣詞造句，應(yīng)需斟酌
　　
　　供稿／孟娜[南京師大附中]
　　
　　專題解說
　　
　　當你將所見所聞、所思所想落筆成文，其實就是在漢語隊伍里“調(diào)兵遣將”進而再“排兵布陣”的一個過程。從這個角度上講，寫作就是一場戰(zhàn)役，寫作者就是這場戰(zhàn)役的總指揮官。
　　
　　可供比較和選擇的“士兵”何其多，因而遣詞造句需費的斟酌亦何其多。
　　
　　“遣詞”的前提是有詞可“遣”。“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光桿司令也就談不上調(diào)兵遣將了。所以，回到最根本上來，你還得盡可能多地閱讀與積累，盡可能多地“招兵買馬”擴充隊伍，盡可能多地對他們了解與熟悉。
　　
　　話首先得說得明白，明白則來源于用詞的準確。小學語文經(jīng)常練習的“填寫近義詞”告訴我們，在漢語世界中，有多少面孔是相似到可以彼此取代的。實際上，也確實存在“甲可乙也可”或者說“甲好乙也好”的情況。而既然你是一名高中寫作者，則不應(yīng)該以此為據(jù)來個理所當然的偷懶。因為，向你要求的“明白”不只限于讓對方聽清楚，而是方寸之間（一個詞語）容納廣博天地（中心主旨）。這聽起來好像有點兒嚴肅，其實算不上苛刻。
　　
　　遣詞的斟酌通常表現(xiàn)為選擇，選擇通常伴隨著煩惱，而為此困惑卻是一種極好的錘煉和磨礪。求索著，舉棋不定，左思右想，盡管只是為了一句話中的一個詞語，但你能說這不是對整段整篇由表及里、由外形抵內(nèi)核的最佳途徑之一嗎？反過來說，只有對整段整篇有了較為成熟和全面的規(guī)劃構(gòu)思，你才能使最終的決定“利益最大化”。
　　
　　說到這里，我們可能會同時想到“孔乙己排出九文大錢”這個例子。此句話中的“排”歷來被當作煉字的典范，它的精彩就在于極度準確。不僅是“準確”于具體情境，而且“準確”于人物性格，進而“準確”于核心旨意。說到底，即便是一個詞語，也牽扯到全文。而你對一個詞語的斟酌，也免不了要把整個問題想個真真切切。魯迅的“排出九文大錢”是這樣，更為耳熟能詳?shù)摹按猴L又綠江南岸”和“僧敲月下門”也同樣如此。不獨準確，且傳神，且替代不得——再也找不到比它更適合的了。
　　
　　現(xiàn)實一點兒講，因為某個亮晶晶的詞語對整篇文章心生好感，以至于不自覺地原諒了（也可以說刻意忽略了）其他方面的一些不足，這樣的經(jīng)歷在語文老師漫長的閱文生涯中不足為奇。而因為某些亮晶晶的詞語對整篇文章心生好感，以至于不自覺地原諒了（也可以說刻意忽略了）其他方面的所有不足，這樣的經(jīng)歷在語文老師漫長的閱文生涯中亦不足為奇。
　　
　　“我不是教你詐”，你應(yīng)該理解我這樣說并非倡導(dǎo)一種博得作文高分的捷徑，而只是再一次“老生常談”：為遣詞所費的斟酌雖然耗時耗力，卻意義重大——誰能說一個士兵不能影響最終的成��？
　　
　　造句有何講究？(寫作技巧　www.gymyzhishaji.com)鑒于此文的讀者是高中生，所以類似通順、完整、流暢之類的“斟酌點”就無需贅言。只談一點：句子長度的意義。先來看兩個例子：
　　
　　其一：項羽乃悉引兵渡河，皆沉船，破釜甑，燒廬舍，持三日糧，以示士卒必死，無一還心。于是至則圍王離，與秦軍遇，九戰(zhàn)，絕其甬道，大破之，殺蘇角，虜王離。涉間不降楚，自燒殺。（司馬遷《史記·項羽本紀》）
　　
　　其二：我打江南走過／那等在季節(jié)里的容顏如蓮花的開落（鄭愁予《錯誤》）
　　
　　一古一今，一文一詩。不必規(guī)定標準，也可很明顯地看出例一以短句為主，例二則長短兼具，對比明顯。這里面有什么說道呢？
　　
　　讀，重讀，再讀，“其義自見”。項羽軍隊節(jié)節(jié)勝利、勢如破竹的氣勢非短句不能展現(xiàn)，而“我”路過的匆忙和“她”等待的綿長正和一組參差的長短句相得益彰。所謂的“形神兼美”就是如此。
　　
　　簡單來講，短句活潑靈動，精靈一般歡快；長句沉穩(wěn)典雅，有如閨秀的端莊。拋開具體文章，無法談?wù)撌雰?yōu)孰劣。更現(xiàn)實的情況往往是，我們只是自然而然地一路寫下去，既沒有刻意“短”，也未曾潛心于“長”。成文之后回看，也沒有明顯的“長短”群落。不要緊，我指出“造長短句”之目的不在于每篇必用（有些文章也實在不必用，一用反拙），而是能在造句之完整通達等基礎(chǔ)之上會一點“花哨”的本領(lǐng)，遇“錦”則“添”。
　　
　　擁抱的樹
　　
　　文／于昕宇[南京師大附中]
　　
　　一棵……
　　
　　要求：將題目補充完整，寫一篇不少于800字的文章。
　　
　　在仙林的羊山上，才真正感到南京是丘陵。四面環(huán)山，這座城被緊致地裹在其間的平地上。
　　
　　望眼欲穿的感覺很縹緲，再望遠卻可望而不可即了。于是目光收回，在近處游離——一片樹。無需再用過多的詞語描繪，只是普普通通的一片樹林，恰如它們被普通地栽下，只不過是被栽在了丘陵之巔，和行道樹并無不同。
　　
　　夕陽西下，落日的余暉仿佛煽動了我的心，一陣奇妙的感覺出現(xiàn)，在我心里向著一棵樹的方向鼓動。于是，來到一棵樹前。沒想到平日里隨性的我競在此時畏首畏尾，和它有點兒陌生。我夾緊雙臂，雙腿僵直地站在樹前。的確，夕陽很美，余暉斑斑駁駁地灑在樹葉間，透過樹的迷蒙觸動著我。也不過一瞬間，我突然張開雙臂，擁抱這棵樹，就像擁抱一個久違的朋友。
　　
　　樹熱熱的，很溫暖，在夕陽下充滿著能量。我的雙手搭在它粗糙干裂的樹皮上，不愿再動。閉上了雙眼，雙腳踏在樹根上，整個身體都趴在了樹干L。樹真的很大，雙手問樹干的直徑很飽滿，剛好讓我環(huán)抱。這感覺實實在在，像在抱一個人，卻沒有心跳；又像一根龐大的柱子，卻充滿生命的氣息。
　　
　　慢慢地，剛開始心潮澎湃的感覺逐漸退散，我的內(nèi)心逐步回歸平靜了。周圍很安靜，風聲款款滑過我的身旁，夕陽從樹的側(cè)面給予溫暖。此時此刻，我感到我與這棵樹成了一體，我就是樹、樹就是我，肩上的負重也被它負擔了一半。起碼這段時間，我們相互陪伴，相互偎依，彼此的心貼近而融合。
　　
　　此時，我感到身體在急劇膨脹、生長，我的雙腳向下延長，伸進了土地的深處，而我的身軀卻一下子騰挪至九霄云外的虛空。我似乎覺得自己一下子高大起來，像是自然的主宰在俯視這個世界，我暢想美好的未來、思考人生的使命。我的臉很燙很燙，有眩暈的感覺充滿身體。我緊閉雙眼，唯恐感覺退散。慢慢地，思緒從云空拉回，此時，卻又不敢再動了，我的身體如同樹一樣，雙腳深扎進大地，雙臂又呼喚著虛空，感到自己的身體充滿天地之間，連同天地。仿佛自己就是一個通道，是天地間的使者。
　　
　　樹的偉大頓現(xiàn)。清晨，它們第一個問候太陽；傍晚，它們?yōu)橐故睾颉ＦG陽高照，瓢潑大雨，甚至閃電劈開樹二|二，也不卑不亢，只愿接天通地，做一個高尚的生命體。
　　
　　此時，我也成了這棵樹，接通了生命與自然，接通了大地與虛空，接通了現(xiàn)實與夢想…… 許久，我才依依不舍地放開手臂，輕輕地、舒緩地。夕陽下，我向這棵樹、這片樹林以及整個自然致敬。
　　
　　專題點評
　　
　　請看這句話：“夕陽西下，落日的余暉仿佛煽動了我的心，一陣奇妙的感覺出現(xiàn)，在我心里向著一棵樹的方向鼓動�！薄吧縿印迸c“鼓動”，熠熠閃光。前者貶義詞褒用，極準確地寫出了心癢癢的微妙，使本是習以為常的感覺變得新鮮與陌生。后者緊承“煽動”而來，是再一次的“煽動”，也是被“煽動”后的結(jié)果，從“想”漸轉(zhuǎn)為“做”，“于是，來到一棵樹前”。同樣的例子還有“周圍很安靜，風聲款款滑過我的身旁，夕陽從樹的側(cè)面給予溫暖”之“款款”與“給予”，細品之下可見遣詞之妙。（孟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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