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責任

父親：責任　　
　　父親：
　　
　　提筆寫信，在對您的稱呼前該加上什么形容詞呢？我想了很久。“親愛的”“敬愛的”這些最普通的敬詞，我卻難以下筆。
　　
　　或許您會認為寫信完全沒有必要：一來我們天天見面，二來“多年父子成兄弟”，大可“悟言一室之內”。可一天下來，我們除了在餐桌上的短暫接觸，溝通機會甚少——您要么耷拉著腦袋，陰沉著臉喝悶酒，要么就是牌友的電話接個不停。作為您的兒子，我不能看著您再這樣下去了。就算您對這個家再怎么不負責任，我也有責任拉你一把。寫信，是必要的。當然，這也要等您下了牌桌，抽出空來看。
　　
　　您信奉：賭博不論大小，盤打盤開，有味；打牌不分遠近，隨喊隨到，快來。而就因為您的這一信奉，讓您變了。
　　
　　父親，這“賭”是沾不得的，更何況您已“賭性入骨”了。看看您多年來的“成果”吧：母親用足以買一套新房的錢為你還賭債，以致我們在那個冬天透冷風、夏天蚊蟲咬，甚至廁所門都不能關嚴的房子中住了整整15年，以致我曾被小伙伴稱為“賭鬼的兒子”、被大人們逗著說“你爸打牌被公安局抓了”而膽戰(zhàn)心驚。你自己則工作屢屢受挫幾乎性命難保。十幾年來您已“眾叛親離”，親戚躲避您、朋友疏遠您。我和母親在勸說、擔心、焦慮中艱難度日，過著看似平常而又非常人所知、常人能過的生活。
　　
　　老人們總說：蒙丑不外揚。但我不想顧及那些所謂的面子，我只知道，如今我大了，作為家中的一員，我有責任站出來對您說：該收手了！您也知道，家里的一切重擔都是母親一肩挑起，可如今換來的仍是在大年三十的前一天晚上——您還在烏煙瘴氣的牌館中甩著那骯臟的麻將，妄想一夜暴富去還那不該再有的賭債！
　　
　　只有最觸目驚心的事實才能喚回你那似乎“泯滅”的責任心。父親，請你好好回想一下，為人夫，為人父，您盡到您應盡的責任了嗎？記得我第一次遠行學習的那天，你都在牌館中久喊不回，連告別的時間都不給我！
　　
　　父親，你幼稚！
　　
　　已過不惑之年還總想靠幾張牌來賺取那不義的“外快”！殊不知賭海無涯，你已離岸越來越遠。你的賭，賭壞了心態(tài)，賭丟了責任，更賭失了人性。對自己，你自暴自棄，常常是從牌館回來，一身煙酒氣味，往沙發(fā)上一躺便呼嚕聲震天。而在單位、人前，則裝得沒事人樣，對家人，你將一切責任拋之腦后，把輸牌的不快、欠債的無奈全發(fā)泄出來——由過去悄悄地拿而變?yōu)楝F在公開在家翻箱倒柜找存折，甚至于砸杯摔碗，對母親大喊大叫，對我大吼“不管你的事”。
　　
　　你太幼稚！怎么不管我的事？我們是一家。一家人，一家親呀！我和你有血濃于水的父子親情，你對我有“養(yǎng)不教，父之過”的責任。你的所作所為，必然給我們帶來傷害，而這后果你又何曾想過？你總說“對不起”，卻不愿做到“對得起”。人要勇于承擔責任，沒人能逃脫責任茍活于世！這一點難道你不知道？你逃避責任，推卸責任，一步步走向“墮落”的深淵，這才是大輸！
　　
　　但你不承認“幼稚”。你知不知道，縱使你一意孤行，一錯再錯，母親仍未放棄你。你記不記得那個寒冬，當你輸得走投無路時，是母親撇下年幼的我，把瑟瑟發(fā)抖的你從賭場門外接回來，還沒忘給你帶上暖和的外衣。但你呢？視母親為“軟弱可欺”，說我是無權過問。父親，榆錢不輸情，輸錢不輸志！
　　
　　父親，你不敢面對我們，說我們恨你。如果那恨是一朵烏云，那廣闊的藍天便是我和母親對你的愛！對你所盡的那份最樸素最真誠的責任！你不覺得，換上誰都不可能忍受你至今嗎？母親不曾向我訴說什么，但從她那瘦弱的身體，那憔悴的面容，那過早變白的頭發(fā)，那一天壞似一天的身體，我感受到了她在大年三十團圓時說的“我累了”三字的份量。我多想幫母親分擔，可我還只是一個需要父母親照顧的尚未獨立的孩子，力量是多么的有限！父親，看到此你又作何感想？難道你不覺得是你改變的時候了？站起來吧，父親，有多少愛可以重來？有責任就該擔待！
　　
　　您知道嗎？每個新年我許下的第一個愿望，就是讓父親您走出泥潭，重塑自我父親，你在拿你的一生與我們的幸福做賭注。但是，代價實在是太大了！
　　
　　父親，您不幼稚，所有的道理您都懂，做人的準則你都會。你可以拉腔拉調地訓斥別人，唯獨對自己就做不到，說服不了！
　　
　　父親，你不該幼稚！
　　
　　父親，收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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