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冬是秋

　　如果不是今夜瑟瑟的雨掃過暖暖潤潤的天地，我便忘記了路邊開放的是冬的花兒。

　　我奔跑于霏霏的細(xì)雨中，滑膩可愛的雨兒是大地和天空的媒介，風(fēng)是被她激蕩起的漣漪，云是被她融化了的棉花糖。而大地也陷入了那極細(xì)微極柔軟的觸覺中。

　　我奔跑于那新鮮溫潤的空中，忘記了這是秋雨為抓住季節(jié)的尾巴作的最后的祈禱。

　　如果清晨的我能停一停匆匆前行的腳步，望望天空晦澀的眼睛，探探季節(jié)轉(zhuǎn)換的深淺，或許就能知道時間是怎樣滑過天地，怎樣滑過我的肌膚、我的心。

　　早已立冬，只是成都暖暖厚厚的云擋住了秋離開的消息。暖冬是秋，于是這座城市依然陷入在秋溫潤的懷抱中。

　　若不是打開的木門被推得“嘭”的一響；若不是房間的溫存被灌進(jìn)的風(fēng)嚇得無影無蹤；若不是畫紙“嘩”的一聲漫屋飛揚，我便忘記了剛才的愜意只是暖冬的問候，而非秋的撫慰。

　　上午的暖陽照亮了沉悶的教室，斜斜的透過枝葉瀉在課桌上，于是桌面上有了剪影般晃動的景象，規(guī)矩的屏幕頓然有了生氣。城市的呢喃代替了校園的書聲。眼前暢快的影子也漸漸模糊，只覺得衣服沙沙的細(xì)細(xì)擦著皮膚，陽光如精靈在潤澤的空氣中流暢的跳動。閉上眼，還能感覺到風(fēng)中奔瀉出的初春的脈搏和她濕潤的呼吸，能看到夏濃濃郁郁的綠蔭和冬飄飄灑灑的雪絨花……意識漸漸模糊，頭也不覺地埋下，埋入綿綿的云朵中。

　　當(dāng)然，在云朵中一呆常會待到三點鐘，直到下課的鈴聲將我從云中拉回課桌上。有時，不甘心，目光仍會流連于窗外舒舒展展細(xì)密流利的線條，微微閉上眼，或再發(fā)一會呆。午后暖暖的風(fēng)吹著這座可愛的城市。經(jīng)過午餐的喧嘩后，一切又歸于閑暇、愜意的小憩里。在秋一起一伏的氣息中，我便象只躺在瓦片上的貓，慵懶的曬太陽，似乎整個世界都停滯了，時間和我，一起坐在這屋頂曬太陽。

　　秋水天長，沒有湖的成都，在秋天卻能看見空中有一片閃光的波浪，那是“城市之心”的水藍(lán)玻璃。它可以照出水一般的天色，化作和云一般飄浮在空中的湛藍(lán)的湖。然后秋天絢麗的色流會漸次掃過這一片大水，天空每一個新的動作都會再波心留下影子。特別喜愛懷抱無限遐想的秋高氣爽的天空。這時，蕩漾在湖心的云朵，像是被線兒掛在空中的兒時的氣球，又像是被風(fēng)捧在手中的甜甜的奶油，然后云朵又被一片一片的波影剪碎。這是童話中神奇的秋，神秘的湖。我常想，或許小飛俠就在那軟絨絨的朵朵棉花上，哼著歌，嚕著嘴，好奇地看著我們。有一晚，他會乘著秋風(fēng)，帶著哪個小朋友飛到那白色的羽毛上，飛進(jìn)那碎了的湖水中，飛向那遙遠(yuǎn)的夢幻島。

　　只是今天，那玻璃湖面已一片沉寂。湖水映出天空的陰灰，天空回應(yīng)著湖水的黯淡。忽然間，失去了往日的生動，失去了秋的消息，小憩、暖風(fēng)、湖水都隨著秋的離開，如美夢般消逝了。

　　她的離開不再今天。早已立冬，隔絕冬的城市被今夜的雨打得七零八落。暖冬是秋，只是這座城市剩下的對秋的幻想。

　　抬頭望見的，是被青黑干枯的枝丫刺裂的天空，而昨天，卻是被蔥蔥蘢蘢的樹葉剪碎的縷縷陽光。忽然間，肅殺的感覺代替了秋的溫潤，多少有點不適應(yīng)。可我分明聽見歡樂的雨聲暢述著冬的潤澤。生命沉寂下來，我也沉靜下來，猜想這個城市的冬天又在孕育著什么，述說著什么。

　　暖冬是秋，秋冬的轉(zhuǎn)換來得那樣的緩，界線那樣的淡，于是我又陷入了對秋的眷戀中，昏昏沉沉、渾渾沌沌。

　　我想我要睡了，睡在秋忽然離開的風(fēng)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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